军营的生活是枯燥的，对于不用参加训练的士兵更是如此，睡久了，残兵们就开始八卦、抠脚、抽烟，甚至是盯着那些正在训练的补充兵发出嘲笑声。

“冯锷，休息的怎么样？还有什么需要的吗？”

早饭后，张昌元带着本子和笔来到了冯锷的营房，微笑着关心。

“没，有吃有喝的，睡的还踏实。”

冯锷摇着头。

“有什么需要的，尽管说，比如说香烟？”张昌元提示着。

“有也可以，没有也无所谓，我抽不抽都行的；副团长，团里对我准备怎么安排？”

冯锷问道。

“先不急，旅长说了，你们从南京出来不容易，先修养几天，再说了，我们团最近没有作战任务，就是训练新兵。”

张昌元摆着手。

“哦！那我想去城里，给家里发封电报可以不？”冯锷问道。

“行啊！等下我带你去登记，给你半天假够了吧？”张昌元问道。

“行，肯定够了。”

冯锷笑着，是死是活也该给家里报信了。

“去城里那都不是事，现在有个关键的问题，冯锷你要早点准备一下，我也是为你好啊!”

张昌元一副为冯锷打算的模样。

“什么问题，请长官名言，冯锷一定遵从旅部的决定。”

冯锷站了起来，立正之后，一脸严肃的表态。

“坐、坐、坐。”

“你得空了，去师里的政训处，把从南京到这里一路上的情况讲一下，关键是杀了多少鬼子，你们损失了多少弟兄，这些弟兄们是怎么汇合到一起的，要讲明白，至于路上的某些情况，就别说了，别给自己找麻烦，你懂吧？”

张昌元提醒着冯锷。

“嗯，我等下就去。”冯锷点点头，表示没问题。

“不急，着什么急啊！我过来还带了旅长的命令的，来统计你带回来的这些人部队番号，有多少原十一师的弟兄，其它弟兄是走是留？”

“当然了，旅部肯定希望他们全部留下，连续几场大战，三十一旅伤筋动骨啊！需要大量的老兵和基层军官补充。”

张昌元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，等待着冯锷表态，他也不希望把自己的来意说的那么明白。

“副团长，这帮弟兄们三个一伙，五个一群，是南京城里的溃兵组织起来的，我答应了他们，到了后方，他们是走是留，都由他们自己决定。”

冯锷直愣愣的回答着。

“冯锷，你在铨叙厅得到的军衔是上尉，可是你的职务军衔可还没定啊！你给他们多做做工作，多留下来点，对你的职务军衔有帮助，不怕告诉你，六十二团现在还缺一个营长，能不能拿到，就看你的表现了。”

张昌元干脆啥都说了，这是他想了一晚上能想到的东西，经过旅长和团长点拨之后明白的唯一一点东西。

“副团长，我们刚从南京出发的时候，有近一千人，到现在剩下的一半都没有，我答应他们的去留随意，我不能出尔反尔，要不我死了之后没办法见那帮弟兄，对不起。”

冯锷低下了头，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初衷。

“你……真是朽木不可雕也！”

“我自己去统计，做工作，你去师部政训处吧！”

张昌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，怎么冯锷也是个一根筋？还是自己去争取吧！

十一师政训处，彭善一大早就打了招呼，不要为难自己人，对于土木系的支柱十一师，政训处的军官就不敢像对杂牌部队一样那么嚣张了。

“坐，抽烟自己来。”

一个少校军官坐在冯锷的面前，他们中间隔着一米多，两边是四个女兵拿着纸笔正等着记录。

“兹拉！”

少校军官点燃一根烟，微笑的看着冯锷。

“别紧张，来抽根烟。”

少校军官看着冯锷端正的坐姿，递过去一根烟，然后给冯锷点上。

“噗……”

随着两个人开始吞云吐雾，不大的屋子里很快就烟雾缭绕……

谈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，事实证明政训处的军官不是白痴，很快就让冯锷放松下来，开始讲述从南京开始发生的一切……

“停！这一段不要记！”

少校军官大声喊停，冯锷正在讲述他以军火换食物的那一段，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很多溃兵都这么干，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，他不希望给这个前途光明的少年军官身上抹黑，特别是他带着他们统计调查局的女通讯兵一起撤退的举动，更让这个少校军官觉得是自己人。

“是！”

其中一个女兵站了起来，把手上的一张纸凑到烛火上，烧成了灰。

“这一段，重新讲一下，重点记录，一个字都不能少。王少尉，记好之后拿给我，我觉得可以单独发给武汉，让中央日报的记者好好宣传一下，我国军精锐，伤残疲惫之师，在撤退途中护送商队行军上百公里，无人员伤亡、无货物损失，可以称作精锐典范、军人模范，让那帮杂牌部队好好看看，我中央军嫡系都是什么样的军纪。”

少校军官站了起来，大声的呼喊着，他把冯锷当保镖的事情给换了个说法，反正就是要弄成军民和谐，守望互助的典范。

“长官，那就是我不得已的办法，不是……”

冯锷站了起来，感觉脸上发烫，他实在是离这个少校军官说的典范和模范差的有点远。

“不是什么？我说是就是，你就别争了，那些商人还敢乱说？以后不管谁问起来，就别说什么拿马车换的了，就是义务护送，明白吗？”

少校军官提醒着冯锷。

“是，长官。”

冯锷感觉吃下了半只苍蝇，还是带着味的苍蝇，感觉有点不舒服，不过他一个小小的上尉也只有服从的份。

“好了，冯上尉，你可以回去了，有其他的问题我们会再找你，不过我估计没什么坏事会找到你头上了，你可是十一师的模范了。”

少校军官笑着，然后送冯锷出门。

“哎！”

出门的冯锷看着天色，进来的时候还是上午，没想到这一出来天就快黑了，不会知不觉在屋子里呆了那么久。

“这个地方还是要少来啊！来这里就没有舒心的时候！”

冯锷回头看了看政训处的房子，摇着头，离开了……